一
在我们宁波戏剧界,特别是越剧界,说起宁波市“荣誉市民”刘太——孔爱菊女士,无人不晓。
刘太现居香港,祖籍浙江宁波,和所有宁波老乡一样,故乡的情结深植在她的心中,她经常回老家,来看看这块养育自己的土地。由于机缘不巧,我始终未能和刘太缘吝一面。1986年起,我调任宁波市文化局副局长,分管专业文艺团体。刚上任,大事小事少不了经常往剧团里跑。就在那年清明节晚上,在市越剧团观摩时,我发现了几位老太太气度不俗地坐在剧场里津津有味地看戏,不时还低声地互相交流着看法。演出结束后,这些老太太们更像那些年青的越剧迷般久久不肯离去。经介绍,我才了解到她们原来是从香港专程来看戏的“宁波帮”,其中就有刘太。刘太的言行举止稳沉而严谨,说话很有见地,台上的演出门道,她可以娓娓道来而一矢中的。我记住了刘太的名字:孔爱菊——香港越剧票友协会会长、香港宁波同乡会副会长。
说实在话,当时我还以为刘太和那些老太太们看戏仅仅是一种爱好和消遣。接触次数一多,我惊讶地发现刘太是那么投入,那么聚精会神,她与宁波的情结,绝不是一般观众所可比拟的。她是动着感情和舞台进行着情绪的交流,和演出进行着心灵的对话,我对她油然而生敬意。
那年头,宁波市的改革开放初见成效,经济建设取得长足的进步,文化交流日益频繁,继承创新、佳作迭出,迎来了一个新历史发展时期.但是随着城市对外开放的进一步扩大和深入,文化作为一种手段、一种载体,如何更好地为经济建设和改革开放服务,已日益显示出重要。1984年的春天,我们敬爱的邓小平同志发出了把“全世界‘宁波帮’团结起来建设宁波”的伟大号召。1986年夏,市委市府领导指示要尽快把宁波的越剧推向海外,通过家乡戏剧团结和联络更多的宁波老乡,扩大宁波的知名度,推动宁波的改革开放。鉴于刘太已多次组织浙江小百花、上海越剧院等戏剧团体到香港演出成功。当时的耿典华市长就向刘太表示希望通过刘太等宁波籍人士的工作,将宁波越剧介绍给香港,没想到刘太多次观摩和与剧团接触,出于对故土的情感,她心中也正蕴育着安排宁波小百花越剧团赴港演出的事,她胸有成竹地作了承诺。
这一承诺决定了刘太从此和宁波戏剧界结下了不解之缘。
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在副市长陈文宪同志坐镇亲自指挥下,宁波越剧团很快就推出了《桃花梦》、《刺女皇》、《孟丽君》、《康王告状》、《琼浆玉露》等五台大戏,作为赴洪演出的剧目。当时的宁波越剧团团部老、设备老、人员老,甚至管理机制和思想观念都显得比较陈旧,在整体上的亮色、特色不很明鲜,艺术人才呈现青黄不接的趋势,这一切,自然瞒不过刘太的双眼,我从她的眼神中发现了焦虑之色,虽然她平时恬淡平和,不轻易表露感情,但她的担忧仍然使我们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刘太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与宁波的城市规模、城市地位和城市形象相比,越剧团的现状确实令人不能放心。虽然,从客观来看,越剧团出访,仅仅是一种文化活动,一种艺术的交流,但是它又完完全全包含着强烈的外事色彩和政治内容,任何的粗糙,任何的闪失,必然会给宁波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
刘太在戏剧艺术鉴赏和演出经验方面实在可以称得上多谋善断,运筹帷幄,作为故乡的儿女,她要为推出宁波越剧的崭新形象出一份力。她在观摩了宁波越剧团多数作品和与外地越剧小百花的团体比较后说:“宁波越剧团赴港演出,第一炮必须打响。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只有逼上梁山,没有后退余地。现在囿于条件,一时难以根本改观。但要立足于改,尽可能地改。”
我们在综合刘太和社会务界意见的基础上,结合宁波越剧的现状,最终和刘太一起,推出了几项措施:
一是考虑到全局。此次赴港,由宁波和绍兴两地联手组成宁绍小百花越剧团,宁波以文戏为主,绍兴由小百花剧团携部分武戏,扬长补短,文武相彰。市政府组成了陈守义为总团长,我和绍兴县县委书记为副总团长的108人的历史上最大出访阵容。
二是鉴于目前越剧团部分演员年龄偏大,必须在这支队伍中加强和突出小百花的力量和作用。当务之急是立即组织专门班子,去各地特色合适的年青演员。
由此,我们迅速抽调力量,组成招生队由我与剧团同志分赴新昌、诸暨、昌化等地特色相对年轻的演员,又借调了甬剧团杨佳玲、主胡董阳焕等年青演员和乐队予以充实补充。虽然招生组最终没能在短期内物色到理想人才,但这一行动的指导思想是对头的,它明确地向社会各界和剧团传递了宁波越剧重整旗鼓、不惜血本提高素质和品位的信息,也为宁波越剧团日后向宁波小百花越剧团顺利过渡实现整体接班在舆论和思想上作了准备。
三是在调整演员的基础上,对现有人员进行强化训练,务必通过强化训练,使艺技、团风、精神面貌等发生新的变化。记得那段时期,正值1989年春夏之交的政治风波,我们组织全团人员,在鄞江桥进行为期2个月的封闭式训练,一门心思集中精力,排除干扰排练剧目,辅导教学、练功。在两个来月的时间里,加工和新排了6台大戏,使剧目的整体水平有了显著的提高,并且通过集训,演员们的精神状态起了一定的变化。
原定于戏排出后89年秋出访香港的计划,由于受到“六四”政治风波的影响,没能按时成行。但刘太始终关注着这件事,她把这次演出看作是一桩未了的心愿。所以当风波过后她作为香港第一批妇女代表团成员抵京访问时,很快就和宁波接上了联系,对宁波的情况作了了解。当她得知宁波非但没有受到动乱的影响,而且社会稳定,经济发展,生活安定,剧团的赴港准备工作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时,她立即决定尽快促成宁波越剧团访港的演出事宜。作出这一决定,在当时的情况下,是需要胆识和勇气的,从中也可以看出刘太重诺言、恋故乡的赤子情怀。
四是宁绍小百花越剧团组成以后,刘太似乎对此行能否稳操胜券,心中还是没有底。她又一次提出,要请出上海越剧团老前辈出山压阵,她商请徐玉兰、王文娟正式作为宁波代表团的成员,另外还邀请了范瑞娟、傅全香、戚雅仙、毕春芳、张桂凤等老师一起赴港,作为剧团的艺术指导并与学生一起谢幕。这件事说来容易做时难,因为那些越剧前辈们有的年事已高,有的身体不适,有的工作太忙,平时要找到一个两个已属难得,而如今一下子要请到那么多,该是多么的不易。但出乎我们意料的是,这一切工作,都是刘太为我们做好了。
五是为了更进一步扩大影响,提高团的知名度,在赴港前夕,刘太还亲自牵线搭桥,安排了扮演孟丽君的裘奇军拜王文娟为师,安排扮演皇帝的汪涛拜徐玉兰为师活动,正式确定他们的师徒关系,通过老师的面授心传,强化赴港剧目的流派风格,以此扩大号召力。
在我几十年的戏剧活动中,我目睹过多次的拜师场面。我敬佩那些流派崇拜者对拜师的虔诚和锲而不舍的精神。许多已具基础的流派演员,终身信奉一个流派,为此而付出了难以想象的艰辛劳动。她们的心愿只是想让流派创始人能知道她,能见上一面,能讲几句指点迷津的话语,至于拜师,虽然如痴如醉地渴求,但往往不得其门、不得其缘而无法遂愿。宁波越剧团的演员是幸运者,因为有一大批的越剧流派创始人关心着她们,指导着她们,甚至还有好几位成为流派创始人的嫡传弟子。这一切,客观地看,并不是宁波越剧界的演员有多少当弟子的了不起的条件,也并不是宁波越剧与流派创始人之间有多少过密的交往,这里关键不是别的,只是因为宁波拥有刘太!是刘太。为宁波越剧团的流派继承付出了巨大的精力和心血!
如果你知道汪涛拜师的经历,你一定会对她的运气艳羡不已。那是个月色迷人的晚上。我在例行完晚上的来访接待、整理材料等事务后,习惯地推开窗户,望着那群星闪烁的夜。忽然,一阵清脆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我抬头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了。
“喂,老裴吧?我是孔爱菊啊!对对,是刘太。我现在已在上海,我要和你商量一下,请你马上通知剧团、通知汪涛……”电话那头,刘太在和我详细地讲着。原来刘太回港后,对剧团里小生汪涛 的表演和唱腔放不下心来,担心她太稚嫩而使全团受到影响。她想来想去,忽然想到了让汪涛拜个老师,于是她急急忙忙直飞上海,又风风火火地找到徐玉兰老师,请徐玉兰老师收下这个徒弟。
“汪涛?哪个汪涛?”在徐玉兰老师的记忆中,好象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演员,她有些为难。
“这孩子的戏嫩,还得仰仗您了。认不认识不要紧,见了面就认识了!”
“但我总得看看她演的戏再作决定吧?”徐老师还有些犹豫。“时间已经不等人了。要不,我现在立即告诉宁波,请他们将汪涛送来,明天就举行收徒仪式。”
“这……”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刘太向来喜欢快事快办,因为她了解徐老师的为人,了解徐老师对越剧后辈们的一片爱心。
当我接消息后,立即要通了宁波越剧团的电话,通知剧团即刻告诉汪涛,务必赶明晨5点去上海的火车。考虑到事情的原委还不十分清楚,我留了个余地,没有明说汪涛拜师的事。
第二天凌晨,火车载着汪涛和剧团有关领导,经过八个多小时的运行抵达上海,一行人直奔刘太下塌的锦江饭店,那时,已是下午二点多了,刘太和徐玉兰早已焦虑地等候多时了。
年青的汪涛一来没有思想准备,二来不曾见过这种阵势,显得有些紧张。当刘太吩咐她唱两段给徐老师听听,并且告诉她徐老师要收徒的消息后,她紧张得手足无措,镇静了半天,脸上的肌肉还在别别的跳动。虽然她本身有一定的功底,但这一次的当场演唱,却怎么也唱不下去,一遍二遍三遍,一次次的开唱,一次次的失败。她觉得有负了刘太的一片苦心,竟难过地哭了起来。
徐玉兰老师和刘太不约而同地交换了一下眼色,可以看出她们多少有一点失望。或许她们已经预感到在这个徒弟的身上将付出太多的心血。场下静极了,显得有些难堪。终于,徐老师的目光渐渐地开朗起来,坚定起来,她亲切地拍了拍汪涛的肩膀,轻松了一下气氛,幽默地说:“我从来没有收过不认识的徒弟,今天破个例吧!我是被刘家姆妈(刘太的尊称)对越剧的痴情所感动的。”
宁波越剧团终于顺利完成了赴港前的一切准备。剧团新置了由市政府拨款购买的演出音响、灯光器材,刘太为演职员们置 办服装行头,准备整装待发。但刘太此时心中的一块石头却还没放下,她知道观众对宁波越剧还知之不多,必须尽快让香港观众有所了解,在心理上先声夺人,产生一种亲近和欣赏的欲望。为此,她又费心地把香港《大公报》、《香港早报》等报社的资深记者和著名评论员、摄影记者请到宁波,预先进行深入的第一手的采访,有计划地安排剧团赴港演出后的一系列新闻宣传活动。这一招果然有效,几位名记者回港后,随即推出了一组宣传介绍宁波越剧的文章,在香港观众中产生了良好的影响。为随之而来的演出打好了基础。
1990年4月,历尽艰辛,倾注着刘太无数心血的宁波越剧团和绍兴小百花越剧团一起,终于跨上了港九之路,在香港新光戏院联袂献演。由于刘太及广大宁波帮的精心安排和周密准备,演出出现了空前的盛况。由旅港同乡会、甬港联谊会等五大赞助团体赠送的50多只花篮,从剧院门厅一直摆到走廊和舞台两侧,连演员的化妆室内,也一一放上了一束束的鲜花,新华社香港分社副社长张俊生、世界船王包玉刚先生、影业大王邵逸夫先生连续三个晚上前来观摩助阵,许多在海外经商的“宁波帮”更是从世界各地专程赶来看戏,其中有泰国正大集团的总裁谢国民先生、香港南丰纺织有限公司的董事长陈廷骅先生等,一时名流云集,群贤毕至。票务高达100%,场场满座,座无虚席,最后只得加演2场,仍场场爆满。新华社香港分社副社长张俊生看到宁绍小百花受到这么多宁波帮的厚爱,十分感动,他说:这么多宁波巨商,在短短几天内聚到一起真正难得。我们新华社去请也请不到的,你们真是宁波的文化特使。
演出结束,宁波小百花越剧团的演员们和徐玉兰、王文娟等老师一起走上舞台,鲜花掌声淹没了曲终的旋律,小百花们捧着那一束束鲜花,心潮久久难以平静。他们恭恭敬敬地把鲜花献给老师和刘太,刘太接过鲜花,泪花在七彩的灯光下滚动,她感到作为一个宁波人的自豪与光荣。
二
人们往往把刘太当作一个地地道道的越剧迷。是的,她迷恋越剧,迷到如疾如醉,迷到全身心投入的境界。但刘太早年,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越剧票友,她曾经上过舞台,演唱过《女起解》等戏。为支援内地水洪灾害,她曾组织过香港妇女义演,并以70多岁高龄演唱《红楼梦》中的贾母一角。香港的京剧票友,和内地的业余爱好者似乎有所不同,香港多数有资格称得上京剧票友的,大抵具有较高的文化修养,有较出众的戏剧功底,还有较优裕的物质基础,加上较高的组织活动能力。这正是刘太不同于一般戏迷的过人之处。文化修养、基本功、经济条件加上组织能力,使刘太对戏剧充盈着一种睿智和把握。她懂戏,懂戏剧运作的种种规律,这最终使她有条件当上了香港越剧票友协会的会长。这样的组织一般来说是一种玩票的花样,但刘太手中的票协,却并不如此。在她的主持下,票协常年举行戏剧演出活动,并且开展多方面的文化交流。进入八十年代以后,祖国开放,经济发展,文化昌明,刘太更是忙着宣传祖国的文化事业,多次组织安排和直接负责,相继邀请上海越剧院、浙江小百花、宁波小百花、绍兴小百花等团体数次访港,担负起名副其实的文化使者的责任。通过频繁的接触和活动,刘太对中国越剧的现状和发展有了深一层的思考,她真正成了一个“越剧迷”,而且在纷繁复杂的越剧现状中,她关于透过现象抓住越剧发展过程中带根本性的问题:即培养艺术接班人,并以此着手,身体力行地推动着家乡文艺事业的繁荣。
1988年10月,宁波市柳汀街底,一幢别致的建筑正在兴建。当工程完工时,宁波市民发现这儿又多了一座幼儿园。从这座幼儿园里,时不时地传出一阵阵优美的音乐和童稚的歌唱声。原来,这儿新建的是一座特色教育幼儿园,挂名为“宝韵幼儿园”,专门培养音乐、器乐、声乐等方面的幼儿人才。没过两年,这座幼儿园又进行了扩建,不久,幼儿园再度进行三期工程,真是越办越红火。有知道内情的市民,会悄悄地告诉你,这座幼儿园其实是和香港刘太合办的。刘太原打算把这笔经费用来为死去的父亲做墓用的,后来,经与市政协副主席周竹君女士商量,决定用来办学,从娃娃抓起,为宁波培养艺术人才。首期工程刘太与其弟合捐50万元人民币,二期工程捐资50万元人民币,三期工程又捐资了35万元人民币。
事实的确如此,宝韵幼儿园的建成和教学,刘太居功卓越。不仅钱的投入,刘太对它最大的投入是精力以及一种崭新的教学思路、严谨的管理办法。她每年都要抽出空来,从香港飞来看望幼儿园的小音乐家们。她对幼儿园的师资队伍提出了很高的要求,要求教师必需有大专以上的文凭,且能有精湛的专业技艺和良好的自我形象。这还不够,刘太还指定学校每年要派2名教员去上海进行专业深造。宝韵幼儿园的马主任对此深有体会,她说:刘太对幼儿园管理的要求十分严格,她说不能误人子弟,滥竽充数。强调要么不办,办就要办出水平来。甚至对环境卫生,刘太也有自己的标准,即使是客人,也不能乱丢乱扔垃圾,来时带来,去时带去,所以幼儿园文明卫生状况非常好。
宝韵幼儿园最终没有辜负刘太的苦心。1991年至1995年,幼儿园培养出了五届幼儿音乐人才,其中有一些具备良好的发展前景,它为宁波日后专业艺术人才的成长,洒下了种子,幼儿园同时还被评为浙江省幼儿师范示范点、宁波市文明幼儿园。
宝韵幼儿园开办后,刘太接着向市里提出,这些接受过音乐培养的幼儿,能否在完成幼儿学业后继续在小学中得以保持音乐方面的教育培养?这一意见得到了市领导的重视。不久,市里拨出专款,在广济街小学特设文艺班,开设相关课程,建造文艺大楼,成立红领巾艺校,在文艺楼落典礼上,艺校校长袁淑君组织文艺班的10名位学生,专门为参加庆典的刘太和她带领的一行人朗诵表演了一首“造福桑梓”的诗,感谢刘太和宁波籍侨胞为家乡建设作出的贡献。孩子们动情的朗诵,纯朴的感情,深深地感染了刘太。她当场拿出钱来,为铜管乐队制作服装。也就在这一刻,她萌生了自办小学制艺校的念头。1991年,刘太投资100万元,和海曙区共同建造了一所小学制专业学校——爱菊艺术学校。1994年落成时,刘太带领50多人的队伍专程赴甬参加庆祝活动。之后,她又多次到学校,听取学校建设的介绍。实地视察教学情况,为学校解决一些具体困难,经过多次捐资,加上政府的强有力支持,以及袁淑君校长和老师们苦心经营,现在爱菊艺校成了一所远近闻名的专业学校,校内设大礼堂、排练场,有七个教室,十个办公室、三十个琴房,设施也相当齐全,有钢琴、手提琴、大提琴、古筝,铜管乐器等,学校被评为浙江省先进单位,宁波市模范集体。
在完成创建特色幼儿、小学艺校的心愿后,刘太的目光开始转移到中艺校上来。
宁波原先没有中专艺术学校,一直到1986年,原先在宁波小有名气的京剧团解散了,房子还保留着,空着也可惜,一些人便想起了办艺校。这一想法凑巧和市局领导的想法不谋而合。如前所述,当时剧团面临严重的青黄不接,不仅仅是越剧,甚至甬剧、姚剧也人才断档,面临着危机。为了形势的需要,市长办公会议决定,宁波新建歌舞团,急需培养歌舞人才。在全省各地小百花遍地开放,形成一种趋势,尤其是浙江小百花、绍兴小百花等剧团的崛起,给宁波带来了重重压力。因此,艺校的成立可以说适逢其时,应运而生。尽管初创时期条件有限,校舍破旧得常常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连一些最起码的教学设备如钢琴、乐器、服装等都没有,甚至没有一份规范的教材,教师又缺,拿越剧班来说,全校仅仅有一位老师。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艺校的开办仍受到了党和政府以及社会各界的重视,艺校更是以严密组织、严谨教育、严格管理、严肃纪律的办学思想,京芭体昆兼收并蓄,唱念做打全面发展的教学方针,逐渐走出了一条新路。
1990年10月,正是甬港联谊会成立十周年的日子。甬港两地举行联欢庆祝活动,市里决定让艺校出10名学员去庆贺,为香港同胞助兴。
白银飞、陈利萍、陈珠、杨巍文、张小君、吴俊、郑春芬等十朵小花,怯生生地站在红氍毹上,随着乐怕的响起,10位小学员同台唱起了“我家有个小九妹”,随后又即兴表演了折子戏。
仅仅一年!艺校真是了不起啊,这不是奇迹又是什么?刘太和一行人对突然出现的宁波小百花们的表演惊呆了、折服了,他们为宁波有了自己新秀,而热烈鼓掌。刘太激动得几乎有些失态,她一张桌子一张桌子匆匆地兜过去握演员的手,一边兴奋地说:“侬看侬看,阿拉宁波一夜之间出了个小百花。”其情之真,意之切,难以言表。之后,由刘太倡议,一行人来到艺校实地察看,当她们看到艺校办学困难条件,无不唏嘘动容,刘太当场发起为艺校募捐,动员10位香港乡长每人出10万,一下子就聚集了100多万的建校资金。
1993年,矗立在江东凤凰城的新文艺学校,在声声锣鼓、串串鞭炮声中竣工。从此,宁波艺术教育的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从宝韵幼儿园到爱菊少年艺校到宁波文艺学校,刘太为宁波艺术人才的培养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事实说明,刘太从娃娃抓起,从少儿抓起,使艺术人才培养的事业连贯起来的思路是有远见卓识的,它对宁波的文艺建设,将产生深远的影响。
三
刘太和宁波小百花们的感情却在一天天地加深。她或许会容易忘却一些应和酬唱活动或生活琐事,但她却不会忘记宁波,不会忘记宁波的小百花们,在香港,刘太时常会翻开小百花们的相册,她太熟悉这些孩子们了。
刘太在宁波戏剧界的影响。不为别的,只因为刘太对事业的执着,对孩子们的真心爱护,让人不得不感佩。刘太在关健时刻,曾帮助过一位离群彷徨的演员:
前两年,宁波小百花经过多年的苦心经营,在越剧团站稳了脚跟,队伍建设、演出水准、剧目生产等各方面走上正途。并且两度赴港演出,前景一片光明。这中间,剧团里一位主要演员一直扮演着主要角色,她能戏很多,戏路甚宽,聪明伶俐而长相漂亮,在观众中有大的号召力,是剧团最主要的艺术骨干之一。出人意料的是,这位演员有一天忽然间离团出走了。而且一走之后便毫无音讯。她这一走,剧团里好多由她主演的剧目受到了严重影响。更为严重的是,她的出走,给剧团的思想建设和队伍建设也带来了消极度作用。几十年的戏剧工作经验告诉我,一个剧团主要演员出走,往往会产生一系列的负面的连琐反应,有时剧团甚至由此而一蹶不振。虽然宁波小百花人才较多,不致于牵一人而动全局,但这件事也着实令我和剧团领导大吃了一惊,我们认为,必须尽快找到这个演员,要想一切的办法做好工作,该疏导的要认真疏导,该解决的问题要尽快解决。
不久,剧团告诉我,这位演员在上海,我试着和她取得了联系,她说正好有事要回宁波,于是我就邀请她和剧团领导一起吃饭,一边做她的思想工作。席问,我还将这一情况向分管的副市长陈守义同志工作了汇报。就餐时,陈守义副市长还亲自来了电话,和这位演员谈话,真诚地希望她留下来。这位演员出走,其想法在我看来其实很幼稚。她毕竟年轻,在我们反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规劝说服下,她表示自己的想法有所偏颇,她对剧团还是有感情的,愿意继续留在团里,我和剧团领导听了后,心中的愁云一时化为乌有。
然而,事情并没有预料的那样顺利。这位演员回沪后,思想上又起了反复,没有在约定的日子到剧团来报到,又等了一段时间,仍是没有来。而且听她的口气,好像思想上根本没有转过弯来。我心头十分沉重,缠绕多年的沉疾又复发了。我真想立即赶快去上海,再去和她作一次长谈,但是,我的病体和身边的公务,终于使我无法如愿。那天,又是半夜时分,我又一次接到刘太的电话。原来刘太回到了上海,她告诉我刚刚得到了这样的演员出走的消息,心中十分吃惊。她在电话里有些激动,对我急急地叙述着。她说她紧接着要有一个大的计划,要邀请宁波小百花去台湾、新加坡,还要拍电影、不能缺少这位演员。末了,她十分严肃地嘱咐我:小百花办起来不容易,有今天也不容易,绝对不能垮下去,要尽最大的可能做好工作。
刘太的关切真令我感动,其实,我的心中,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呢?接下去的事情是我事后知道的。刘太在得到了这位演员的地址后,找到她,并把她相邀至家里,又请了金采风老师一起来做她的工作,让金老师给她授《盘夫》戏,硬是留下了十多天。十多天的时间,戏熟了,感情也更加深了。当得知这位演员家境比较困难,所以现在不得不在外做些小生意时,刘太语重心长地告诉她,做生意并不那么好做,年纪轻轻,做这种生意又是何苦呢?只有把戏演好,演出山,才对得起父母,对得起老师、对得起组织培养,不要被眼前的困难所压倒,眼光要放远一点。后来,这位演员在大家的帮助下,终于改变了想法。刘太为她的转变十分高兴,通知我派人去上海接一接,又再三告诉我这位演员回宁波时要一视同仁,并且悄悄地给了她一份可观的“红包”,当这位演员见到红包时,十分感激,但她坚辞不收,退回给了刘太。可以看出,在经历了这段曲折后,这位演员显得更加成熟了。当她回到剧团时,受到了全团热烈的欢迎。
刘太在剧团团长彭伟住院治疗期间,特别显示了这位老人对家乡越剧事业牵肠挂肚的爱。1996年初夏,身体健康的彭伟突然在例行体检时发现了肿瘤,经宁波市几家医院反复论断,是位于肾胆之间的肿瘤,这种病十分难治,据医院的判断,彭伟能保住生命已属不易,要想恢复健康的可能性已经十分渺茫。消息传来,令人震惊。彭伟刚到不惑之年,精力充沛,思维敏捷,敢于实践,是宁波文艺界一位难得的剧团领导。这一消息对我们真是一大打击。我和几位局领导、团领导甚至市领导都十分焦虑,经过慎重研究,我们决定立即将彭伟送到上海医疗。不久,彭伟便住进了上海仁济医院,我们要求院方要尽一切可能治好彭伟的病。这个消息,不知怎么很快被刘太知道了,她心急如焚,马上来与仁济医院领导联系,表示要尽最大的力量,请最好的医生为彭伟治病,她很快让彭伟住进了仁济医院华侨病房,并且通过关系,延请上海一些专家权威赶来会诊。彭伟住进了华侨病房,洁静的病房映照着他苍白的脸,床头放着刘太送的花篮,他的心里不停地闪现着刘太对剧团、对自己关怀爱护的一幕一幕。宁波小百花能有今天,其中凝聚着刘太的多少心血;自己之所以能当好这个团长,里面包含着刘太的一份鼓励和支持。在组织关怀和刘太的爱抚下,两个月后,彭伟奇迹般地恢复了健康,重归剧团的领导岗位。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刘太。她那份浓烈的故乡情、爱国心,已植根于人们心目中。护花育人总关情,她的生命已经和宁波大地融汇在一起,和家乡戏剧联结在一起,那是一笔永久的、宝贵的精神财富。
(1997.5)
作者:裴明海,宁波市文化局副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