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化溪口镇的基督教布道工作，原由自立会承办。自20年代后期蒋介石与宋美龄结婚回过溪口后，受宋美龄的嘱咐，改归美系浸礼会接办，由宁波两所教会中学——四明中学和甬江女中轮流派遣教徒师生于礼拜天前往主领礼拜，宋还留下一笔经费作为往返车资。30年代初，我就读于四明中学高中部，曾奉派去溪口主领过礼拜数次。抗战期间，布道活动停顿。战后，武岭中学校务长施季言受蒋介石嘱咐去上海卫理公会慕尔堂找谢颂三牧师，要求派一牧师去溪口主持教务。经卫理公会与循道公会洽商，循道会与浸礼会达成协议，于1947年由宁波循道会派我兼顾溪口教务。当时，我系一青年牧师，驻宁波开明讲堂，任宁波教区鄞奉联区长。1947、1948年夏天，上海等地教会团体到溪口举办夏令营，我均以溪口教会牧师名义出面接待。蒋介石夫妇到溪口参加礼拜亦有所接触。

蒋氏夫妇在溪口第一次做礼拜

　　1947年4月初，蒋介石偕宋美龄回奉化溪口。宁波基督教青年会总干事倪德昭、教会办的浙东中学校长俞国桢及华美医院高级护校美籍校长韩碧玲等闻讯前往拜谒。武岭中学校务长施季言便趁机委托他们代邀一位宁波牧师，于4月6日基督复活节去武岭中学主持礼拜。他们回甬后，倪德昭首先邀年近八旬的循道公会退休牧师徐学传，徐以年迈力衰，不克胜任相辞。倪乃改请中华基督教会金志莲牧师前往。是日，参加武岭中学大礼堂复活节礼拜者约200余人。其中不少系从宁波乘鄞奉汽车公司班车前去的，以冀一睹蒋介石夫妇之风采。礼堂布置相当壮严：讲台正中墙上缀有大型金色十字架一座，讲台稍偏于左首；台前陈设以层层盆景鲜花，内中有奶白色喇叭形的“复活节百合花”Easter Lily，系由上海办来。

　　上午10时许，蒋介石偕宋美龄进堂，后随蒋经国及其俄籍妻以及大伙随员。全体会众起立鼓掌。蒋氏夫妇面露笑容，频频点首。

　　礼拜由施季言主持。程序有唱诗、祈祷、唱诗班献唱等。接着由金志莲牧师讲道。题为“将坟墓把守妥当”（《圣经》 “马太福音”27章66节），约讲半小时。是时有飞机三、四架在上空盘旋不已，隆隆之声，使讲道大受干扰。

　　金志莲讲毕，蒋介石登台，作简短讲话，阐发基督复活节之意义。略称基督复活，象征春天的胜利。接着又是唱诗、祈祷并祝福。礼拜至此告终。

　　此时，妇女戚伟音趋前向宋美龄献旗。戚为浸礼会圣模小学暨慕义妇校校长。

　　礼拜前，施季言介绍金志莲牧师与蒋介石夫妇见面。礼拜后，武岭学校教职员陪同金志莲中饭。饭后，用大军车送金志莲及青年会、甬江女中学生等一行人返宁波。

蒋介石在溪口第二次参加礼拜

　　1949年1月20日，蒋宣布第三次下野回乡。是日上午，溪口镇居民被动员到汽车站列队迎迓。蒋介石一行乘专机到达栎社机场后乘轿车迳驶溪口。车抵车站，一时“蒋总统万岁”声与掌声四起。在喧嚷声中，还响起了基督教的赞美诗声：“十字架，十字架，永是我的荣耀……”。歌声雄壮宏亮，节拍整齐熟练。决非溪口农民教徒的声音。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原来，是年春节前，南京基督教灵修院布道团一行十余人，驾灵修院自备的“福音车”来到宁波。1月20日（星期四）他们驾车去溪口布道。车抵溪口车站，适逢溪口居民夹道迎候蒋总统来临，于是也就挤在人群之中，参与迎接。

　　蒋介石意想不到此时此刻在溪口小镇上会出现以基督教赞美诗相迎他的场面，布道团员亦意想不到在这里巧遇到“蒋总统”这位主内“同道”！

　　目睹此场面，施季言欣喜无比，急忙邀请布道团一行于礼拜天（1月23日）再到溪口主领礼拜。

　　布道团回甬后，即向我谈及此事，并邀我届时同往。我以这天宁波本堂亦有讲道任务相辞，未曾同行。

　　礼拜六（1月22日），施季言挂长途电话给我，称南京布道团业已答允礼拜天前去溪口领礼拜，务必准时前往。并称此事十分重要，千万勿误云云。礼拜天一早又打来同样电话。

　　是晨，布道团临时发现福音车电瓶车电告罄，汽车不能成行。充电需数小时，他们急而求助于我。我即打电话给华美医院丁立成院长，借得大卡车一辆，宁波好些青年信徒亦随车同往。

　　是日，武岭中学礼堂布置得与1947年复活节一样。参加礼拜者约五、六十人。当蒋介石一行由施季言陪同步入礼堂时，礼拜已经开始。会众正在站立唱诗。蒋着长袍马褂，面露笑容。走到台前第一排藤椅前站定。俟唱诗、祈祷毕，始就座。施季言与俞飞鹏分坐左右。蒋经国坐于次排。另有若干人员，则坐于末后排次，其中有侍从室主任俞济时等。蒋未带圣经，由施季言供之。

　　主礼人为上海来宁波设立布道所不久的“中华传道会”袁某，他先对蒋介石吹捧一番。接着，由布道团男子四声献唱圣诗。然后，由布道团团长朱道生牧师讲道。朱操山东“国语”。讲时放大嗓音，在堂中引起回响，不免逊色。

　　礼拜毕，袁某、朱道生走下台，趋前与蒋握手。袁某还说些祝颂他东山再起之类的话。蒋语调低沉，以“好，好”相答。

　　此时，宁波青年信徒手持《圣经》争相请蒋签名。他稍签数人后，随员意欲阻止，蒋终于一一加以签署，签时还不时问“你们是那里来的”等语。

　　次日，宁波日报上登载了一则蒋介石在武岭中学参加礼拜的消息。

　　越数日，施季言又来电邀我于下一礼拜天，即1月30日，去溪口领礼拜，并要求带些青年教徒去。30日，溪口放来10轮卡车一辆，除唱诗班成员约10人外，开明讲堂及兄弟堂好些青年，纷纷要求同往，其中尚有我不认识的人，像电话公司的童福耿，由该公司某接线员信徒介绍一声，便上车同去。

　　车过栎社机场，瞥见场上停有银色飞机数架。据汽车驾驶员告称：有南京方面显要人物到达。

　　上午礼拜按时开始，约一小时许结束。蒋未来参加。礼拜后，唱诗班成员中有人见到了蒋经国，即请他在自己的《圣经》上签名，他欣然应允。

　　这天，施季言约我于次礼拜天再去，说他例于每礼拜六送礼拜请贴给总统因之礼拜必须准备不误。

　　2月6日晨，施放来一辆轿车，我带同甬江女中唱诗班前往。礼拜举行如常。蒋亦未来参加。据称，他坐轿子到什么地方去了。

　　2月13日礼拜天，我又应邀前往。礼拜的情况显然是冷落多了。

　　以后，施季言大概领悟到“总统”已无意参加礼拜，因此，特为“总统”安排的礼拜活动也就自行停止。同年5月，当人民解放军逼近宁奉之时，蒋介石及其在溪口的一伙人，怆惶出逃到台湾去了。

　　溪口镇和溪口教会回复了往昔的宁静。

　　(1964年初稿 1993年修订)

　　作者：范爱侍，宁波市人。现任宁波市基督教协会会长、牧师，第十届宁波市政协常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