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本辑卷首刊登的珍贵历史照片以及这部分史科，均选自1912年11月5日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宁波光复纪念》（《The First Anniversary of Revolution in NingPo》）一书。该书系宁波图书馆古籍部丁良敏同志，于1990年年底在书库中整理图书时发现的。埋没多年，今始重新面世。选入本辑的部分史科，由毛银生译成中文，承范爱侍、周克任先生校订，在此一并致谢。

称道宁波迅疾光复

《字林西报》（1911年11月8日）讯：星期天的中午，宁波被革命军人悄悄地占领。城里没有任何反抗和骚动的迹象。很明显地，所有的事情都经过了最最精心的策划。一个身穿西装的中国人，带领一小队武装人员，占领了电报局、衙门、警署和大清银行，接着在整个宁波城和外侨居留地，都自发而不约而同地挂起了白旗，市民中普通怀着极其良好的心情，保持着良好的秩序。

镇海炮台据称接到电话后，马上响应，改换了旗帜。所有炮

台上再也不复飘扬龙旗了。

《外国领地》1912年2月讯：宁波的革命是迅速和彻底的。11月5日是星期天，一小时之内，整个城厢郊区就被革命军占领了。满族道台谨慎地与人商议后，于10月底逃离宁波城。

海和德先生说：直到星期天中午，宁波城还是跟平常一样。在一小时之内，衙门、外侨居留地、电报局、警署和官办银行都被起义军和平占领。在惊异的自发性及一致性下，数以千计的白旗自发地、不约而同地从住宅里、商店里飘扬出来，令人惊异。这是人民愿意归顺新政党的象征。军人和警察的手臂上系上一条白带，至此，宁波革命已是既成事实。尔后立即成立了军事、民政、司法、财贸和外交五个部，外交部的首领是卢（成章）先生。我在代表团工作时，曾作为查理斯·斯克尔顿先生的贵宾，在谢菲尔德城碰到过他。那时他是谢菲尔大学的学生。在周一晚会上他发表了一个简短的演说。并多次在英国其他地方向某些听众演讲，他现在正在采取积极的措施保护所有的外国人。特别是传教士和教堂的财产，我还没有碰到过他，昨天我收到了一张卡片通知我，他想在今天下午2点钟来见我。

一张公告发布了，命令所有官员、学生、士兵和警察在三天之内剪掉他们的辫子。很多人正遵循这项命令。我们的许多学生、教师和传道士必须确认这个法令。我们正保持严格的中立姿态，下一步将会如何，我们不知道。但我们对目前的平安与安全，以及能够继续工作，甚至有到外地进行例行探访的自由，表示感谢。

G·W·牧作霖牧师见闻录：光复中的宁波

（1911年11月，宁波）

多么令人惊异的中国人！

我们经常惊奇中国人坚如磐石的保守主义，他们的忍耐力，他们麻木不仁的宿命论。我们惊奇，无稽愚蠢的谣传，顷刻之间会使他们激动起来，甚至进行互相残杀。但是我们现在正看到了一个新奇的事物。上个星期天，11月5日，宁波城（一个50万〔按：此数字恐有误〕居民的城市），从开始到结束两个小之内，中国千百年来的传统被抛在一边了，大清国旗降了下来，代之以白色的共和之旗。一场精心策划的不流血的革命，已按部就班地作成了。这一切都显得十分井井有序而且高度统一。

10月中旬，当武昌起义的消息传到宁波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人们把它当作不同于近几年来发生的许多类似事件。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变得是一件反抗满清王朝的严峻事情，宁波人对革命的同情心并不隐瞒。人们饱受了腐败无能的清政府带给的苦难；在所有重要的政府官职上，对满族人超越于汉族人的明显的特权；频繁而不兑现的改革诺言等等，都成了人们在市场上和茶馆里的话题，人们还以惊人的大胆，议论君主的无能和失职。只有商业仍在照常进行。除了一些无稽的谣传外，没有任何会发动革命行动的迹象。

道台（宁波府的最高长官）是个满族人，似乎对此很敏感，他把家属送往上海去，不数天之后，他本人也逃到那儿去了。然而仍未发生骚扰，也没有迹象表明这个城市的人们已转移了他们的忠诚。群众对在华中进行的战争寄予深切的关注。对革命的同情心始终没有动摇。汉口满清帝国军队胜利的消息，皇上“下诏罪已”敕令的发布，对维新派所提出要求的许诺，都丝毫不能改变人们对革命的同情。没有人能够预料将会发生什么，但人人都清楚宁波已站在革命的一边。

星期天早上，教堂按惯例开门礼拜。礼拜的人数比往常略多些。大家明显地恳切地为平安祷告，并祈求正义会伸张。但没有丝毫将要发生重大变化的迫切感。传道士穿过大街小巷回家时，似乎买卖比平常稍微淡些。只是在当他去教堂参加下午礼拜时，他才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

中午12点钟正，一位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中国先生（在英国受过教育），带领着几名武装人员，冲向电报局以“中华共和”的名义占领了它。扯下了大清帝国的龙旗，升起了白色的旗帜。接着前往政府衙门、警署、官办银行和所有其他重要的公共机关。在两个小之内，这些地方都投降了。全市自发地、不约而同地展现了新旗。绝对没有任何抵抗，维持了良好的秩序。临时管理城市的新政府马上成立了。

我们的下午礼拜聚会未受任何干扰，只是依稀地感到宁波的新纪元已经诞生了。一个新的国家正在诞生，她虽然历史悠久，但在自觉的国际大家庭里，却是最年轻的，但也可能是潜在的最强大的一员。

想预测那怕是即刻的将来，也是为时过早。当人们在英国读到这几行报道时，整个景象可能已经改变了。此时，北京由于意见分歧和害怕，似乎已经瘫痪，在华中的战争还在继续。一个个的省府，一个个的城市，都在象宁波那样，转移他们的忠诚。

不论结果怎样，我们祈求并且希望和相信这个国度的事业正在骚动之中前进。

新年招待会的报导

1911年12月26日星期二下午，宁波军政分府举行招待会。

从11月8日（按：应是5日）宁波被革命军光复后，这儿的人们又有了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昨天，外交兼交通部部长卢成章（志学）先生代表宁波地方军政分府举行了一个欢迎招待会，招待在宁波的外国社团主要负责人。

外交部布置得半西式化，由士兵守卫着。四点钟，大约150名客人，大多是外国人，出席了招待会。招待员把他们从门口接到了招待大厅，在那里受到了卢先生的热情欢迎，卢先生马上又把他们介绍给宁波军政分府的领导们。

大门对面升着两面新旗子：一面是国旗，另一面是军旗。通过第一道门时，就有金色的英文“欢迎”两字映入人们的眼帘，字面由鲜花装饰而成。大厅的前面，又有四个金色的汉字“中外交通"，意谓“中国和世界上的其他国家之间自由往来”。到处是扎有纸花的圣诞松柏，给整个大厅增添了不少光辉。等所有客人都到齐时，他们即被请到主厅，即在那里举行了欢迎茶会。整个大厅金碧辉煌，布置着图画、圣诞松柏，鲜花和中国丝绸装饰品。在大厅的另一端挂着一巨大横幅，上有四个金色大字“中西一家”，意为“东方西方是一家人”。

外宾中有英国领事希克斯和夫人、麦乐义主教和夫人，天主教雷纳德神父的代表威狄伯神父、邮政局长辛瑞斯、燕乐白医生和夫人，兰雅各医生和夫人、汤金斯医生和夫人．布朗医生，慕稼谷会吏总和夫人，帕尔麦医生和夫人，赖脱牧师和夫人，琼斯牧师和夫人，浙江铁路公司格列弗先生和夫人，宁绍轮船公司裴尔船长，帖斯尔先生和夫人，高德牧师和夫人，海和德夫人，雷汉伯先生和夫人。

茶后，常(荣清)将军站起来，以宁波军政分府的名义用中文致欢迎辞，常的演辞随后由外交部袁履登先生泽为英语。麦乐义主教致答辞，他的诚挚语言博得了热烈的掌声。袁先生后来同样把主教的讲辞译成中文，接着是卢小姐及冯小姐钢琴独奏，她们的琴艺赢得了中外宾客的高度赞赏。招待会结束时，卢先生代表政府对来宾表示感谢，感谢他们与他一起欢度了一个美好的下午。他同时也祝愿来宾新年幸福如意。宾客们在告辞时，莫不衷心感谢常将军和卢先生的热情款待并握手道别。

卢成章先生的讲话

（1911年12月26日星期二下午招待会上）

女士们，先生们：

首先容许我以宁波人民的名义向你们表示欢迎，并对在此以  前你们所给予的可贵帮助表示最衷心的感谢。我们诚挚希望以后能够继续贯彻下去。我们还感谢外国朋友们对中国的革命运动一直所保持的友好、坦率的态度。我们这么认为，是因为自从11月5日宁波被革命军和平地占领以来，英国领事、海关税务司整个宣教会、商人以及今天到会的外国朋友，与我们合情合理地相处。我在欧洲期间的经验告诉我，最好的友谊只能从彼此自由、坦率的交往来获得，这样一个人才能更多更好地了解他人。自从我被府里同人们选为外交部长以来，我就打算：找机会举行一个招待会，俾使外国侨民能够见到我们地方革命政府的首领。现在这个机会终于来临了。因此，我想利用这个愉快的日子，也即每个人都怀有新愿望，充满了期待之情的日子，邀请你们到这里来。事实上，我们这里聚集了这么多的杰出朋友，我以前从没有感到这么自豪过。这种愉快感觉，我确信使我们所有的人都感到很快乐。

我们今天非常高兴能结识你们，并且希望以后有机会见到你们更多的人。几分钟以前麦乐义主教精彩的演讲里面包含着很多思想性。他讲得真诚，措词有份量，所以我们非常感谢他关于得到和平解决的良好意见。现在，我仅能向主教及其他对中国怀有良好愿望的人保证:我们中国人决不为战争而战争，因为我们向来被公认为爱好和平的人民。我们希望竭尽可能维护这一原则。但是,现在的形势，实在是旧满清王朝的恶政和根深蒂固的腐败所造成的。全世界人民都知道，在满清王朝统治下，中国不可能进行卓有成效的改革。我们怎么能够期望一座建立在腐朽基础之上的楼房持久呢?特别是当这座房子须经受猛烈的风暴呢?中国人民饱受了清王朝的压迫，因此，我们现在竭尽热情与力量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去砸碎旧的枷锁，为自由和美好的政府而斗争，以期与世界上其他国家并肩前进。我们十分赞同主教的意见，他说，他们整个宣教会和多数大国都迫切希望看到尽早的解决办法。一方面，我们希望能从目前正在上海举行的和平会议上，看到一个满意的结果，另一方面,我们已作好充分准备，如果必要的话，战斗到底，决不坐失黄金机会，再等着瞧了。

我们确实非常高兴地从麦乐义主教口里得知，自从宁波受革命政府的领导以来，他最近所巡游过周围的地区，秩序井然而宁静。宁波革命政府首脑充分认识到，保护居留或旅行在本地区的外国朋友的生命和财产，是自己的职责，井竭尽所能把这件事情做好。同时，我们希望你们和你们的朋友离开任何危险区，暂时住到较为安全的地方，以避免任何可能的麻烦。最后，我祝贺大家过一个非常愉快的新年。在新的一年里，祝你们万事兴隆、身体健康，又祝愿我们有一个伟大的变革，这个伟大的变革会成为一架梯子，使我们能攀登文明国家的高度。当这么一天来临时，这不仅使中国受益，也会使整个世界在文化、艺术、科学，维护世界和平，以及人类的进步等方面得到很大的好处。因此，我们以人道的名义，诚挚地呼吁你们西方的人民，你们已经经历了许多伟大的国家改革，这些改革给你们带来的现有的高度文明，因而你们会亲切地对待“变革中中国”的未来。虽然中国己返老还童，但她毕竟很年轻，需要良好的照料的。

让我再一次对你们今天下午的友好光临表示感谢，希望我们之间的友谊与日俱增。

宁波大庆纪实

昨天，宁彼人民迎来了革命军光复宁波后的另一个历史性的日子。昨天早上9点正，上万人聚集在叫做小校场的阅兵场，庆祝中华共和政府的成立。有很多外国人出席了庆典，其中有海关税务司暨夫人，邮政局长辛瑞斯先生、狄斯达尔先生暨夫人、兰雅各医生暨夫人，等等。希克斯先生写信给当地革命政府领导人表示庆贺，同时对自己因病未能出席庆典表示歉意。宁波的所有公众团体都派代表参加了。当士兵、民兵和学生们迈步行经街道，前赴庆祝会时，人群中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场里最引入注目的一点是当两位著名人物；和丰纱厂董事顾(钊)先生和商会副会长费(绍冠)先生，迈步走在商团队伍的前列，通过大门走入广场时，整个人群欢呼达到顶点，欣喜若狂。

当所有代表都到齐时，常将军走上为庆典专搭的高台，公开宣告中华共和的成立。紧接着是三次大声欢呼。一是为中国，一是为共和，一是为孙逸仙总统。

常将军也对外国贵宾友好地善意地参加庆典并对这一历史性成就给予衷心的祝贺表示谢意，并希望中国和其他国家之间的友好关系能够继续和发展下去。

英国循道公会斐迪大学校长雷汉伯先生代表所有外宾致答辞。他首先对常将军及本地政府领导人对他和其他外宾的友好邀请表示衷心的感谢，并对这一欢乐的场合表达了热烈的祝贺，接着他说：很难想象中国的革命竟能在如此开明的状态下完成，每个革命出现的地方，都是和平和安全的。从宁波的情况来看，每个外国人都感到安全和舒心，这跟法国的大革命或闻名的美国独立革命完全不同，那些革命包含着大量的流血和长期的战争，中国是如此一个大国，富饶的土地生产出极其丰富的物产，而中国的人口是如此众多，他们能够使任何形式的工业达到巨大的成功，所以中国的前景能完全地改善。最后，他表达了他的诚挚愿望：在新共和国下，中国人民必将建成一个堪与世界诸大国相匹敌的伟大国家，这将是整个人类之福。

地方政府首领和出席的贵宾合影留念。

                                         （1912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