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蒋介石二、三事
郁辅祥
发布时间 : 2013-09-01  23 : 18 来源 : 本站 作者 : 系统管理员 字号 : [] [] []

    我认识蒋介石始末


    1909年(清宣统元年)我在日本东京高等学校读书,住在神田区一个下宿屋里,由两位同乡朋友的介绍,认识了蒋介石。据蒋介石自己说,他是北洋练兵处派到振武学校来读书的。振武学校是日本为中国专办的一所陆军预备学校,课程大部分与普通中学相同,对体操技击方面比较注重,毕业后同日本人一样要在日军联队内服兵役十八个月,然后再进士官学校。蒋介石说,来日本后,对宁波同乡熟悉不多,因此要结交几个朋友。他将自己的名片交给我们几位同乡。当时他的名片上印的叫蒋志清,号瑞元。我见到“志清”名字,心中感到奇怪。因为清政府腐败已到极点,民族革命思想为知识青年所共有,而像他这样一个学军事的人为什么还保持“志”于“清室”的名字呢?因为初次见面,不便直说。后来互相来往,到比较熟悉的时候,我还是说了。不久他把名字改为蒋志新,是否因我提了意见而改,那可不知道。他的科学头脑很差,尤其在数理方面,常携教科书来请教别人。从那时起,他常常来访问我们(我与林绍楷同室居住约二三年)。他到日军联队去时,我们还在维新科理店为他饯行。在相识数年间,他和在日本的几个宁波人,除有一个时期对赵之俊特别亲近外,和其余的人交情都差不多。对我的评语是“心直口快,不宜于处世”,因为在言谈间我时常与他发生争执。记得辛亥革命之后一二年,他来日本时与我们几个相识的朋友晤面,我说了几句话后,他笑着说:“你的态度还是一点没有改变。”我与他最后一次的晤面,大约在1917或1918年。他来宁波,住在江北岸一个旅馆里,我在浙江省立第四中学(现一中)教课,偶然在赵芝室先生家遇着,同在赵家吃了一餐饭,饭后玩扑克。他的态度倒完全改变了,沉默寡言,谨持严肃。我笑对他说:“从前你说我态度没有改变,我想我现在还是没有改变,你的态度倒是真正改变了。”他听了,微笑不答。

    蒋介石在日本


    日本振武学校既是北洋军阀与日本军部约定专为中国人而设的一个学校,派有学生监督,处理学生经费等问题,学生的官费比一般学校留学生多。但由于蒋介石平时常缺钱用,到债台高筑时,他异想天开,装病请假入医院。因监督规定,学生入医院治病,每天可报销三元到五元日币。那时日本一些私人设立的医院,住院费用比较少,而且入院容易。蒋介石一入医院,除了开支以外,每天报销有钱多余,住院二十天,就可得到一笔钱。他身体很好,肤色红润,是没有什么毛病的,只好借口什么地方痛、什么地方难过等等,胡说八道,混进医院。单是我所知道的就有两次。因他本来就没有病,又不大喜欢看书,所以一入医院,就约友人去玩。我与林绍楷常应邀前往。

    赵之俊与蒋介石


    赵之俊是宁波同盟会会长赵林士先生大兄的第11个儿子。他去日本留学,是在情场失意之后。当时,他与宁波红极一时的名妓徐月香结了不解缘,纳为小星。因正室与之俊两个妹妹的反对,多方为难,致月香寻短见死去。赵之俊就不顾—切只身到了日本。其五兄赵之任,亦在东京赁屋居住,他不愿与其兄同住,而住在本乡弓町本乡馆。那时我与林绍楷也同住于这个旅馆。因为都是宁波同乡,故蒋介石常来访问,与赵之俊也熟悉了。当蒋介石知道了赵之俊到日本留学的原因后,更与赵亲昵起来。有一次,蒋介石来访,夜间没有回去,宿在赵的房里。次日早晨,我与赵在盥冼室晤面时,赵对我说:“昨夜没好好睡,军人(指蒋介石,当时我们都这样叫他)刺剌不休地问我与月香聚合离散的经过,且问我与她的爱情究竟好到什么地方,这叫我如何—时说得完。昨晚说得多了,感情激动,以致久久不能入睡。”此后蒋介石来本乡馆,常常住宿在赵的房间。后来蒋介石在宁波招乓时,为赵安排了一个助理庶务员的散职,每月送赵数十元工资。看来,蒋介石在日本时与赵的特别友好,完全是热中于了解赵与徐月香的一段浪漫史。

    蒋介石在宁波招兵


    1911年冬,清政府被推翻,上海成立了沪军都督府,都督为陈其美。他的属下有两个师,—个师长是黄郛;另一个师长是陈绍麟。蒋介石当陈绍麟师下的一个团长,奉命到宁波来招两营兵。蒋到宁波与宁波军政分府接洽后,成立一个沪军招兵指挥部(详细名称记不清了),指挥部设在天宁寺。内部组织分一室四科,即参事室、军需科、军医科、文牍科、庶务科。关于军事方面的几个人是蒋介石从上海带来的,如傅孟、孙星环、蒋叔南、王柏龄、张为珊等。傅孟是第一营营长,孙星环是第二营营长,蒋叔南是参事室主任,王柏龄、张为珊是连长。其余的科室人员俱是蒋介石在相识的人中临时凑合起来的。军需科长周骏彦(枕琴),科员俞飞鹏;军医科长卢某是华美医院医师,科员陈方之;文牍科长顾清廉(葆性)——是蒋介石所敬佩的一位业师,科员是我与林绍楷;庶务科长林绍楠,科员赵之俊。此外,还派了绍兴人李后垕为交涉员。李也是蒋的要好朋友,仅来了一次,以为没事可做,就回去了。
    蒋介石在宁波勉强招足了两营兵。兵的质量是有问题的。据卢医师和陈方之说,检查体格时,发现患花柳病的占相当比重,沙眼更不必说了。当时除将有显著征象者剔除外,不能作进一步的检查。军医科亦将实际情况向蒋介石汇报,蒋为了要完成任务,认为大体上过得去就算了。还有一事闹得很厉害。上海运来一批马匹。事先,蒋介石没有作好分派工作,各连长争夺好马,竟动起武来。后来由于人数日渐增加,天宁寺和其他兵舍容纳不下,蒋介石主张指挥部和部分兵舍迁到宁波府中学堂去(即今宁波一中)。当时宁波府中学堂是在宁波府教育会领导之下,要迁入须得府教育会的许可,事先必须备文向府教育会商请同意。这事使蒋的老师文牍科顾清廉思想上起了激烈的斗争。顾老先生对我们说:“学校驻过军队,毁损必大,将来这笔修理费何人来负担?”但由于蒋介石坚决主张,顾老先生只好缮就公文向府教育会提出,结果得到了同意,迁入宁波府中学堂。不久,军队就在傅孟率领下开发到上海。此外,归蒋介石指挥的还有一个模范队,这个队并不是临时招集;而是在招兵期间,由队长王者香率领来宁波的。来自什么地方不知道。

    林家兄弟与蒋的关系


    1945年冬天,陈方之自重庆到了上海。由于过去的交情,他来看我。他说,此次到上海,不能久住,即要前去台湾,帮助陈仪接收台湾医科大学、医院以及其它卫生机关等。同时也谈到林绍楷、林绍楠巳去世。我说绍楷去世我是听到过,绍楠去世我还不知道。陈方之就将他所知情况告诉我。他说,蒋介石派陈仪去接收台湾,在接见陈仪时,用红铅笔写了一个手令,“你此次到台湾去,可请林绍楷、林绍楠两人帮助”。陈仪不知道林绍楷、林绍楠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请示蒋介石。蒋对他说,他们的住址可问陈方之。因为是老蒋手令,陈仪很重视,就来找我,我说也不知道他们兄弟两人现在何处。商酌之下,决定发电给宁波俞济民,请他调查回报。不久得到回电,说两人已逝世。陈仪将经过汇报蒋介石。闻后来蒋介石还派俞济民向林氏兄弟家属送了一份厚礼。
    为什么蒋介石会对久不在眼前的林氏兄弟记得这样牢呢?这与过去他和林家的一段历史有关。
    蒋介石在日本振武学校求学时代,有一次暑假归来,到宁波拜望他的老师顾清廉。当时顾先生在宁波西河沿文昌阁办了—所箭金学校,顾老先生对蒋介石这个学生,原先并没有深厚的感情,但以蒋在日本学陆军,回到宁波特来访师,不免也另眼相看起来,留他住在学校,同时请他指导体操课。蒋介石在这个学校住了一个相当长的时间。那时林氏兄弟住在费家弄,距箭金学校只有几十步路。他们亦因暑假回家,蒋介石乃常去林家谈天。绍楷返日本时对我说:此次军人(指蒋介石)到宁波,在箭金学校大踏其洋操,我家门槛亦被他踏穿了,上午来,下午来,晚上亦来,次数是算不清的。说东话西,坐着不肯走。家中人都喜欢他,尤其是我的妹妹乌娘子,和他谈起来更为合拍。蒋介石亦曾在日本指着绍楷对我说:“他们兄弟两人,家中事情作不得一点儿主,凡事得不到乌娘子同意,就不能通过。乌娘子‘奏本’是很有力量的。”我问:“什么叫‘奏本’?”蒋介石说:“这是他们兄弟两人自己说的。兄弟两人对家中有所要求,常被乌娘子向父母进言而否决,所以兄弟两人对乌娘子的进言说成是‘奏本’。”蒋在言语间很赞赏乌娘子的干练。因有这样一段历史,使蒋牢记着林氏兄弟。林绍楠曾通过蒋介石的关系,任南京关监督和台北总领事;林绍楷在东北任过许多年铁路工程师,在宁波市政府任过工务局长。后来蒋介石叫绍楷去庐山受训,因高血压返宁波,不久就病死家中。

    陈方之与蒋介石


    陈方之和蒋介石俱是顾清廉的学生。顾清廉平时夸赞陈方之,认为学问好,有出息。蒋因敬佩老师,对老师所夸奖的同学亦重视起来。在日本留学时期,两人经常晤面。蒋介石来宁波招兵时,方之亦在宁波,蒋要方之帮助他,军医科长卢某就是方之推荐的。过了不久,陈方之对我说,已与蒋介石绝交,并将原因告诉我。陈方之说:“陈其美恐怕陶焕卿(成章)同他抢做上海都督,遣人将陶焕卿刺死(时陶在上海某医院养病)。我新近知道杀陶焕卿的凶手就是蒋介石。想不到蒋介石是个这样不明是非的人。我已给他一封信,表示与他绝交,以后不再与他通信,即使他有信来,我亦不再作复”云云。过了十几年,在蒋介石出师北伐的前夕,陈方之一日来访我说,他要到广东去。我很奇怪,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因为我早知道他与蒋介石绝交多年了。他说:“眼科医师陈益卿与蒋介石是有相当关系的。我想去广东,托陈益卿先去向蒋介石试探。陈益卿去信是这样说的:‘陈方之有南来意’。蒋介石回电说:‘陈方之如肯南来,请君劝驾。’昨日陈益卿将蒋介石回电示我,我乃决定去广东。”我听陈方之这样说,心中虽不以为然;但见他去志已决,亦不便说什么。陈方之上船时,仅有我一人送行。他乘的是日本轮船庐山丸。我对陈方之说:“我对这个船名很感慨。”陈方之说;“为什么?”我说:“不是庐山真面目。”他赧然默不作答。陈方之到广东时,蒋介石北伐军已出发,蒋已关照后方,如陈方之到时,即送他到前线。到达后,蒋介石任命陈方之为北伐军军医处处长。宁汉分裂后,蒋介石一度下野去日本,亲信张群等随行,方之亦是其中的一个。陈方之后来亦曾做过蒋的侍从医官,因为是德日派,不为宋美龄所喜,而不能久安于位。陈方之曾先后任民政部卫生司长、上海市卫生试验所所长,抗日战争时期亦是随着蒋介石西撤的。抗日战争胜利后,蒋介石命陈仪去接收台湾,并指定陈方之随陈仪前去帮同接收台湾医科大学、大学附属医院,以及其它卫生机构等。陈方之在台湾不久,觉得事事棘手,困难重重,于1946年回到上海开业行医,从此与蒋政权脱离关系。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他除从事医疗工作外,还从事医学研究,在上海血吸虫病防治院担任血吸虫病研究工作,云云。

作者:郁辅祥,原宁波市民革第二、三届委员,市政协第四、五、六届常委,已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