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七年北伐军攻下武汉，在武汉成立了中央国民政府。这时蒋介石的反动面目进一步暴露出来，他投身于帝国主义，与北洋军阀的妥协情况已十分清楚。一九二七年二月间，湖南长沙市党部曾发电声明，指出张作霖有允许蒋介石任副总统及九省经略使的消息，要蒋介石表态。当时蒋介石矢口否认，还假惺惺地说：“中正有血在腔，有舌在口，决无此事。”甚至反过来说：“这是共产党与苏联的中伤与离间。”还说：“此种离间本党之谰言，不料竟成曾参杀人之援据。”但是就在这声明不久，蒋介石便首先在江西赣州指使新编第一师党代表倪弼捕杀工会主席陈赞贤及惨杀九江市党部总工会负责人等。这次屠杀中的刽子手便是后来到宁波“清党”的杨虎。
国民党反动派在宁波“清党”的先兆
一九二七年初，蒋介石派了他的亲信王俊来宁波任宁台温防守司令。这既是为了保护他的家乡，也是为镇压革命作好准备。王俊是国民党的右派，他的到来，我党有所察觉。如那年二月间，省党委派组织部长赵世炎同志来宁波指导工作，赵曾指出：“赵介石派右派王俊来宁波任防守司令，宁波地委对可能出现的反动势力，要提高警惕。”还提到：“应加强工农组织，弄些武装。”但是宁波党组织没有重视他的警告。
三月中旬，王俊先想收买工会领导人王鲲去司令部任职，遭王鲲的拒绝。接着王俊便突然把由民意选出的公安局长许广武(也有说当时公安局长是王月泉)撤换，由反动的军法处长吴万钧接替。这是宁波的反革命派控制武装，准备残杀革命群众的又一措施。
三月十四日，王俊因收买王鲲不成，乃又收买流氓头子工贼李伯平。当时李是江北区分部的书记。他叫李组织伪工会，并在码头工人中煽动帮会思想，制造械斗；还利用内河航运工人之间的矛盾，掀起焚毁汽船事端。
三月二十日，王俊又唆使李伯平、虞志飞、包贞可、包杏村等焚毁了设在江北封仁桥的总工会。他们事先把干柴、火油藏在劣绅张天锡的房子(即“春晖草堂”)内。第二天，即三月二十一日，由于总工会被焚，党号召全市工、商、学各界群众在小教场召开群众大会，在会上喊出：“打倒反动右派”、“肃清反革命”、“拥护总工会”等口号。王鲲等上台揭发反动派罪行，发表告宁波民众书。同时，宁波地委还派王鲲、陈国咏联合各界代表张申之、忻汰僧、金梦麟等组成人民裁制委员会，判处纵火犯罪行，并由公安局配合工人纠察队逮捕劣绅张天锡，查封他的财产。宁波学生联合会也召开紧急会议，揭露王俊罪状，指出烧毁总工会的唆使人是王俊，喊出了“打倒王俊”、“反对新军阀”等口号，并发电给武汉国民党中央党部，要求撤换王俊职务。我们四中 (那时我是四中学生)的团支部还组织“青年铁血团”，发表宣言，为拥护民主政府、反对新军阀作后盾。
“四·一二”大屠杀在宁波提前开始
一九二七年四月九日，国民党市党部党报《民国日报》登出了一篇“王俊十大罪状”后，王俊反革命的气焰就公开暴露出来了。他恼羞成怒，扣押了《民国日报》社长庄禹梅。当时地委对反动派的反革命行为还认识不足，竟派杨眉山(我党指派在国民党市党部内担任常委)、王鲲两同志与民主人士张申之、俞佐庭等，去防守司令部提抗议。王俊把王鲲、杨眉山两个同志扣押了。(张申之、俞佐庭当即回来。)所以说，宁波的“四·一二”大屠杀，在这时起已提前开始了。
由于王鲲、杨眉山、庄禹梅三个同志的被捕，市总工会又号召市民在小教场开会，提出声讨王俊、声讨反革命新军阀口号。这时王俊便公开在会场中进行屠杀。
四月十日，大会开始，反动派新任公安局长吴万钧首先向警察大队训话。当时学生和店员工会队伍边呼口号边冲进来，听到“训话”中有“要防止坏人捣乱”等言词时，就有人上台把吴万钧推下台来，吴万钧自然愤恨在心。这时，防守司令部又派士兵开进来。这些反动军队在吴万钧的挑动下，便吹起军号命令向纠察队开枪射击，四围的其他士兵也上了刺刀冲进来，冲散了会场。当场被打死的有二人，一个是铁路工会的纠察队员熊双福；另一个是民强中学学生吴彭年。枪伤的有十几人。
从一九二七年四月九日逮捕庄、王、杨三人开始，国民党反动派便实行大逮捕。四月十一日，国民党反动派登出启事三则：一、通令国民党员重新登记；二、通令重新组织国民党各区分部；三、开除四十一个党团员和进步人士，其中有庄禹梅、杨眉山、王鲲、赵济猛、竺青旦、柴水香、冯咏雪、许广武、陈国咏、金兆勣、忻汰僧等。《四明日报》消息中还写了这些人因“破坏党部、图谋不轨”等所谓开除理由。在四月十日那天的大屠杀，反动头子王俊在向蒋介石报功中，反诬说 ：“宁波有反动派，企图鼓动总罢工，实行暴动，其口号竟存挑拨离间，对革命领导词多不逊”，还说：“职恐发生冲突，前往弹压……反开枪抗拒”云云。在四月十五日那天，反动派纠集了一批流氓，还开了一个所谓“庆祝太平大会”。那时宁波的国民党党部完全落入到反动派李伯平、虞志飞等工贼手中。他们公开提出要枪毙杨眉山、王鲲和庄禹梅及“迅速拿获竺青旦、王竞天、许广武、陈国咏”口号。
在这以后，反动派便公开提出“清党”，并大事搜捕共产党员、共青团员和进步人士。自四月九日逮捕庄、王、杨三位同志开始，到六月二十二日的大屠杀时间止，在各县各地被捕的同志先后达三百多人。除了被保释放的以外，有一百四五十人受到解省、判刑、屠杀。到一九二八年冬，在我被捕入狱时，在鄞县看守所和北门第二监狱中尚有近一百多同志。据我所知道的综述如下：
1、宁波被捕的忻汰僧(律师)、汪觉天(范家祠堂被捕)、王儒臣、商洪范(王家墩被捕)。
2、在镇海被捕的胡蕉琴(镇海县委负责人)、郑亦承(十七房小学校长)、邬保仁(邬隘灵山小学教师)。
3、在奉化被捕的王仲隅、王任叔(奉化中学教师)、庄公闾(县委书记)。
4、在南田被捕的陈良义、吴德元、章福培(在南田县党部工作)。
5、在慈谿被捕的文之江、吕连法(铁路电报员)。
6、在定海被捕的王仁林。
这里我想谈谈大家印象比较深的几个同志：
胡蕉琴同志，她原是镇一女小校长，因辞退过一个教师王秉山，此人怀恨在心，乘“清党”时机，向反动派省“清党”处告状报复，说胡在“清党”之际，还与同党开秘密会议，企图捣乱后方。因此省处即密电镇海警察所加以逮捕。据说在室内搜得手枪一支，日记三本。日记内记有“在三星期内必定打倒蒋介石”的话。
又一位是由南田捕来的章福培同志。这个同志在审判时吞下了证据，被杨虎喝令毒打，晕死了三次。其时参与审判的另一反动头子陈群，与杨虎有矛盾，认为杨虎失策，把记有共产党内容的日记给章看，致被吞没，不同意判死刑。这样使章侥幸地活下来，判刑十年。
又一位是被判成三项死刑的衢山烈士王仁林同志。这个同志在共产党员顾我同志的领导下，斗了盐霸毛椒卿。毛椒卿因年已花甲，经过斗争，不久死去。“四·一二”事变发生，毛的儿子控告顾我、王仁林等杀害他父亲。杨虎派警察前去逮捕。那时顾我同志已离开衢山，只逮捕到王仁林同志。王在解到宁波时，自知生命难保，力图逃跑，他乘轮船将靠岸的一霎那，用力把两个警察推向江中，跑上岸去飞奔，但因手被镣着，跑不快，结果仍被抓住，因此他被判“三项”死刑，于一九二九年底在杭州牺牲。
其他还有被判“一项”死刑或“二项”死刑的同志，难以一一详谈。
所谓“清党”委员来宁波后的大屠杀
宁波的所谓“清党”，反动派王俊早已作好了准备。所谓“清党”特派委员杨虎，早已是被蒋介石看中了的一个最卖力的刽子手。上面已经说过，他在九江已屠杀过共产党得过功。杨虎又名杨啸天，原是上海的一个流氓头子，与蒋介石向有交情，原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特务处处长兼上海警备司令。另一个是所谓政治部主任陈群。陈群又名陈人鹤，原系国民革命军第二路总指挥部政治训练部主任。六月廿二日上午五时，这两个刽子手乘“新江天”轮船抵甬。他们上午抵甬，下午四时就提审王鲲、杨眉山两同志。这两个同志早已是他们决定屠杀的对象。但是为了向蒋介石作交代，一定要他们承认是共产党员，就用尽一切残酷的刑罚逼供。事后上报，有所谓“直供不讳”等语。这两个同志都是被斩头的。王鲲烈士牺牲的地点在小教场，杨眉山同志牺牲的地点在道署北首。第二天，即是六月二十三日下午，继续杀害了甘汉光、胡蕉琴两烈士。这两个同志虽也被动过刑，但反动派认为证据已确实，故受刑较轻。听说甘汉光同志是在小教场声讨王俊大会中曾喊过“拥护鲍罗廷”、“苏维埃万岁”的口号，胡蕉琴烈士在被捕时，反动派搜到了有关共产党的材料。也有说她当时正在与一个姓斯的同志研究工作，一见来捕(来捕的叫毛洪度)，那位斯同志便向毛洪度开枪，打伤了毛洪度的手指，越墙逃去。另一方面，因党知道胡的案件严重，曾设法想使胡越狱，但不成。所以她也是所谓“证据确实”的。当时我们知道甘汉光同志是十分坚强的，他不但毫无畏缩，在被判死刑时，见到胡蕉琴同志，还鼓励她说：“同志，我们在敌人面前要坚强起来!”这样，他们俩便一同高声地喊着：“打倒国民党反动派”、“打倒蒋介石”、“共产党万岁”等口号，壮烈牺牲。六月二十四日，又提审了陈良义、吴德元、章福培。这几个同志被打得最残酷。吴德元同志的肋骨被打断，肠子都露出来。究竟他们是不是已承认是党员，不大清楚。但据说杨虎受了吴等仇人何伟渡八百元钱的贿赂，必欲置之死地。本来杨虎的“清党委员会”还将继续屠杀下去，后来听说有士绅写信给蒋介石，才暂算停了。以后还是用掩藏的手段进行零星的杀害，反动派的白色恐怖并未缓和。这只要看看报上所泄露的消息就可以证明。据当时报上记载统计，在一九二七年下年到一九二八年上年的一年中，在宁波被捕的同志竟仍达一百多人。另外从台州、温州被捕送来或解往杭州的也有二百多人。被杀的同志也很多，如赵济猛、王小曼、陈英盛、陈存世都是这段时期牺牲的。
（1983年7月）
|